專訪香港浸會大學新聞工作者訪問學人曾佩儀

 12/15/2022

「如果一個fellowship (訪問學人計劃),有公司支持,又有financial support(經濟支持),亦係為行下一里路預備,點解唔去呢?」面對為何參加浸大新聞工作者訪問學人項目的提問,《南華早報》港聞部採訪主任曾佩儀,用反問給出了一個十分直接的回答。

曾佩儀是一名投身本港傳媒界逾廿年的資深「行家」,宏觀經濟和政經新聞是她的報道專長,大小新聞獎早已拿到手軟。曾任大學兼職講師的她,今年9月以訪問學人的身份重返大學校園,重溫「放學篤魚蛋、飲維他奶」的學生時代之餘,也給自己放上一個為期三個多月的「悠長假期」。

訪問學人可任選課程 修西方音樂圓兒時夢

自大學畢業初出茅廬就加入英文報章任職記者,曾佩儀多年來從一而終,對新聞業熱情未改,甚至「越做越興奮」。所以很難想像,她由小到大的夢想,其實是成為鋼琴家。曾佩儀在自己有收入後,一直堅持上鋼琴課,直到後來記者的工作量實在太大,不得已,只好選擇放下。學習古典音樂的孩時夢想,曾經被嚴格的母親否定過一次,而這一次,她在選科時沒有猶疑,選修了浸大音樂學院開設的「西方音樂」課程。她介紹說:「教授用講故事的手法,從石器時代的音樂講起,講到我彈過的樂曲的作曲家,深入淺出,非常有趣。」原來,訪問學人的選科自由度極大,他們並非只能選修新聞系的課程,只要該堂老師同意,全校的課程皆向他們敞開大門。

當然,曾佩儀還是選了不少和原本工作相關的課程,例如「數據新聞」、「香港電影和社會」、「領導力傳播」(Leadership Communication)、「企業社會責任及持份者溝通」(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Stakeholder Engagement)等。

每逢一年一度香港電影金像獎,曾佩儀幾乎都會參與報道。她坦言,「每屆的入圍電影不會全部看完,它會攞獎的原因是什麼?我冇了解過。」對於最後的得獎者,曾佩儀也僅限於「聽過名,未研究過背景」的程度。今年來,本港科幻電影鉅製《明日戰記》票房大賣超過八千萬港元,更有多部低成本製作的港產片大收旺場。曾佩儀不禁生出疑問,突然反彈的港產片是否代表香港電影的「行業復興」?

帶着過去的報道經驗和最新的困惑,她決定通過選修人文及創作系的「香港電影和社會」課程,來尋找答案。課堂內,曾佩儀從歷史回顧的角度,深入了解「香港電影怎樣走到今日」;課堂外,由於疫情好轉,線下校園活動重啓,她正好可以參加校內的電影免費放映活動,例如香港七大著名導演的聯合作品《七人樂隊》的放映,以及其導演之一洪金寶的分享會,「同我正在學的東西是相關的,更加明教授在說什麼」。

去接觸、認識年輕人,也是曾佩儀今次重回校園的初衷之一。曾佩儀解釋,近年政府推出許多青年政策,企業紛紛設立青年培訓計劃,自2014年起她自己也處理了不少年輕人參加社會運動的新聞,「我想近距離接觸他們,想知他們的想法:怎麼看現在的社會?有沒有特別的想法?」

她選修的「社會創新及創業」,是商學院的通識教育課程,學生來自不同專業。每堂課有三小時,其中一小時的時間,曾佩儀和五個修讀計算機科學的學生,圍坐在一起「傾project(項目)」。不巧碰上「你眼望我眼」時,曾佩儀就記者上身,問出幾條問題,同伴們經過思考和討論,很快能想到解決方案,也彼此熟絡起來。在她看來,這些年輕人「非常直接,做事快,喜歡說笑」,但他們或許有些過於專注拿高分,「如果能夠再擴闊一些視野,會更加利於創新」。

工作群組關靜音 享受「數碼排毒」

不同學院的各類課程固然是豐富多彩,但聽課只是訪問學人計劃的其中一部分。曾佩儀作為訪問學人,在短短三個多月期間,在不同課堂和研討會中,以完全不一樣的角度,做了八場分享。她說:「比我期望更開心,因為當初以為來到就是被動地聽課,但原來我還有機會將我在newsroom(新聞編輯室)學到的東西帶到classroom(課室),分享給同學仔,令大家有新的思考角度。」

一個學期的學習即將過去,曾佩儀形容自己經歷了一場「數碼排毒」,在這段時間遠離電子產品,讓頭腦休息。平日工作,她機不離手,「每日車輪轉,冇停過,一日到黑都睇住手機,一直有信息入」。今次參加訪問學人計劃,暫別工作崗位,她將工作群組信息通知設為靜音,安心享受一段久違的校園生活。

浸大新聞工作者訪問學人計劃,讓在職新聞從業員暫時放下工作,當全職學生,並同時獲發跟工資相若的金額,令生計不受影響;這種訪問學人性質的計劃,屬全港首個。在香港這個追求「唔使急,最緊要快」的地方,員工完全停下工作數月,公司仍為其保留職位,似乎很難想像。曾佩儀自稱很幸遇,她並未遇上很大的阻力,反而是在上司的鼓勵下,決定報名參加遴選。她承認,「在管理層來看是很困難的,公司需要人力處理日常工作,缺少了一個人手,一定具有挑戰性」,但她強調,這是公司對未來和人力的投資,同時是價值觀的體現。曾佩儀覺得,對新聞機構來說,「放人」參加這個計劃,是一種trade-off(抵換),但深信得著會比失去多。

冀重返崗位後推數據新聞 實現「三贏」

至於下一里路,她計劃在回到原本崗位後,學以致用,推動《南華早報》在數據新聞方面的發展,並提議邀請浸大的老師到報館,定期開展數據新聞工作坊,「對於浸大、訪問學人、以及新聞機構,是三贏」。

採訪期間,曾佩儀頻頻爽朗大笑,口罩沒有妨礙她極具感染力的生動表達,言談間傳遞出積極的能量,令人印象深刻。談及對當下本港新聞業的看法,她似乎也擁有相似的樂觀態度。她直指:「信息的自由流動是香港的特質。當然現在外圍環境會有很大挑戰,但不代表沒得做,反而更加要做。當黑暗越黑的時候,是不是一點光都要整熄?但可能分分鐘黑暗越黑,那點光越光。如果你是一個有熱誠和有使命感的記者,那就加油試試看吧!」

曾佩儀的回答,讓人想起魯迅寫給年輕人的一句話:「有一分熱,發一分光,就令螢火一般,也可以在黑暗裏發一點光,不必等候炬火。」希望香港的新聞工作者和新聞業,都能成為不會熄滅的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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